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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墨自怡悦 山水寄真心——季乐胜山水画简评
山水乃天地间大物,阴阳之理、造化之秘,乃至人文至道无不包蕴其中,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,山水画实是中国文化的典型符号。在历代绵延相续的传接中,从笔墨图式到人文精神,山水画承载了中国士人的文化理想与心性寄托。自孔夫子的仁智之乐,老庄的逍遥天游,直至魏晋文人以山水为寄的林下之风,这种文化背景已将山水之象融入了无限深幽的传统之中。而以笔墨为灵枢的山水画也由此进入了氤氲幻化的精神境界,成为“以一管之笔,拟太虚之体”的具体而微的心量载体,为历代文人所推崇。
山水画的这一文化特性,决定了中国山水画表现方法(同时也是观察方法)的特殊性:从不以固定视点的如实描摹为能事。所以山水画在创作上自有它特殊的规律,荆浩曰:“山水之象,气势相生”,以气势为脉象的上水画,自然要求创作者也须有相应的襟怀——胸无尘滓、视通万里,笔无妄下而气质俱盛。董玄宰所谓“丘壑内营”,可谓一语破的:若胸无“丘壑”,纵然冢笔池墨,恐亦难触山水之神。
山水画的这一特征,使进入创作的门径各有幽途,规行矩步的科班渐进固然稳妥,而一些从文化的其他领域的跨入也未为旁门,有时甚至因为修养的厚积而成为朝向山水顶峰的更有力的攀登。而从传统的“进道”路子看,古代的山水大家竟多半属于后者,这应该是山水文化属性最好的说明。
吾友季乐胜正是一位山水的后来居上者。他原为军人,在部队从事文化工作。但他更是一位书法家,其在书法领域的造诣与成就矫然出群,曾获得过包括兰亭奖在内的许多权威奖项,可谓年少有成,才华显卓。他以这样的背景进入山水,其优势是显而易见的:一者为笔墨技法上的熟稔。中国画自古有“书画相通”之说,体现在技法上,即是书法笔法的绘画移用。多年的临池历练,他已在水墨纸笔间建立起一种心物融一的本能,下笔之时,犹如以笔触物,物的质感生意会以不同的笔法婉然呈现,董其昌曾言“下笔便有凹凸之形”,正是指出了心——笔——物三者之间的微妙联系。至于“石如飞白木如籀”等笔法上的对应,更成为一种自觉,创作中笔笔写出,于气韵之贯通愈见有益。其次是格调趣味的把握。“书画相通”从更深层次说,应是趣味格调的相通。中国书法历来有“心画”之说,而画亦有“心印”之喻。自心性气格言之,两者是一致的。所以画之趣味于书法中可见,而书之气局,也每能于画中尽显。当然这是指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的事。季乐胜于书法早有所成,其行书属意魏晋风骨,而于米南宫处得力尤多,格调自是上乘,说其于书法中已称“见道”,当不为虚言。这一格调与旨趣也很自然地带到他的山水之作中,使他入手之初便在格趣上不输同伦,为日后进阶提供了厚实的支撑。其三是全面的文化修养优势。多年的书法之功除了直接的笔墨历练,更为潜在的收获,是全面的文化素养的跬积。因为书法创作围绕文字展开,而中国文化正是以文字为中心,由文字而贯通生活与艺术的层界。熊秉明先生所说的“书法乃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”,以我的理解,其深意应着落于此。所以在中国艺术中,无论诗歌还是绘画,乃至舞乐医理等,无不与书法有着或近或远的联系,而从书法介入传统文化,也成为理所当然的大道通衢。因此季乐胜在文化修养上的积累也是切实不虚的,这可从他的一些书法文词以及题画内容中得到印证,此不赘举。
诚然,书法与绘画终究是有区别的,绘画更看重的是造形与状物的天分。坡公所谓“有道而不艺,则物虽形于心,不形于手”,此“艺”也正是绘画之为绘画的关捩所在。因此,我们不妨仍回到画面上,细读一番季乐胜胜出他人的山水手段。
季乐胜的山水之作,其优长之处可主要总括为三。一是善于以笔造境。也即是说,他善于发挥书法笔线之长,能于勾皴点染中处处见笔,在造境泼墨中也能笔笔写出,保持了书写的一贯格调。这与当代那些流行样式中以染代写、以作工营构云水意境的做法是有本质区别的——见笔乃能见性,一切境界之论皆须立基于此,这是笔墨文化的第一究竟。二是其山水以“骨力”胜。这固然与他的书法笔法有关,但更多的当是从山水认识中得来。他的画主要表现的是北方山水的气象,如幽燕、太行、泰岱等,虽不乏云水空濛之韵,但更凸显的还是一种气骨峥嵘、苍茫深静的境界。昔者荆浩曾有“生死刚正谓之骨”之论,大约以骨胜者,其人亦具刚正之质。而山静不迁、浑如太古,其立于天地之间而为群类所托,不正是因为有万古不坏之“骨”吗?三是其山水长于留白,于“骨胜”之外别有“虚怀”。山水非为死物,四时变幻、云水吐纳,皆见其活性,所以山水通阴阳、参天地、化人文。作山水画要须参悟其中理法,理法通方能画法通。所以阴阳之道、开合之理、虚实之法,皆须于篇幅之内、点线之中有所映照,不可仅执一端,固陋自守。中国画自古强调“外师造化”,董玄宰亦看重“以天地为师”,他“每朝起,看云气变幻”,于此参悟山水神韵;黄宾翁更倡言“画夺造化”,提出“坐望苦不足”直至“山水我所有”的取径之途。可见要表现出山水神韵,没有一番登临晤对的写生功夫是绝难办到的。而山水之神韵,也往往于云水留白中显其活力。乐胜兄的山水,能于画面之留白妙有参悟,使留白自然,与山石树木互为映衬,不仅使画面活泼,也在形式分割、节奏过渡,以及气韵营造上独具意匠,允称妙手。也可见出他这些年写生游历、静对独参,在山水修行中所得的正果。
当然,其长处尚不止此三端,余不过撮要略举而已。乐胜兄长期师事于范扬先生,从范先生处学到的很多尚在一一化用之中,如画面整一与主势分明、笔墨圆厚与笔法单纯等,当这些优长更为明确地表现在其山水之中时,其境界再上高阶当是情理中事。余信而有待。
2014年2月于见山堂
祝振中,中央美术学院艺术硕士,画家、美术评论家